這天下午，一個人正在市場上走著，喚禮聲響起，他的目光落在一個女子的背影上，盡管裹著黑袍、蒙著臉，仍散發出一種怪異的魅力。她似乎感覺到他的注意，轉向他，對他意味深長地輕點了下頭，然后轉過街角，走進賣絲綢的小巷。他為之一震，立刻跟過去，他的心被那一瞥俘虜了。他在內心里徒勞地斗爭著，擺出一個理由、又一個理由——該禮拜了嗎？——已經結束了：繼續跟著她吧。

    他緊跟著她，轉進絲綢市場。他喘著粗氣，而她已經到了市場的盡頭，甚至還在那里消磨了一會兒。她轉向他，他覺得似乎看到黑色面紗下的竊笑——是他的想象嗎？——還是她在向他示意。

    他有些難以自抑。她是誰？富人家的女兒？她想要做什么？他加快了腳步，走到她剛剛待過的地方。就這樣，她領著他，遠遠的，讓人心急，又追不上。穿過了武器市場，穿過了油商、皮貨商，他們離開始的地方越來越遠了。他愈發緊跟著。她瘋了嗎？她繼續領著他，到了小鎮的邊上。

    太陽西斜、落山，她仍在他前面。他們來到了小鎮的墓地。若是平常，他早就害怕了，而現在，他在想，還有什么比這更奇怪的約會場。

    在距離他十幾米的地方，她回過頭去，然后，走下臺階，穿過一扇青銅色的大門，那看起來好像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墳墓。這個人猶豫了片刻，但此刻怎么回頭呢。他跟著她，走了下去。

    片刻之后，他看清了里面，有兩個便梯通向第二道門，那里亮著燈，他走過去，進了一間大屋子。這里好像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，壁上點著蠟燭。那女子坐在正對門的地方，黑袍，蒙面，靠著墻邊的枕頭。他注意到，她右邊的地下有口井。

    “鎖上門，”她的聲音低沉、沙啞，幾乎是耳語，“把鑰匙拿過來。”

    他照著做了。

    她淡漠地指著井口道：“把鑰匙扔進去。”

    有那么片刻，他似乎明白了。你能注意到他的一絲猶豫。

    “繼續啊，”她笑著說，“你沒有猶豫就撇了禮拜，跟我來到這兒，不是嗎？”

    他沒有說話。

    “昏禮的時間也差不多結束了，”她帶著一絲嘲諷。“怕什么？繼續啊，扔進去。你想讓我開心，不是嗎？”

    他把手伸到井口，看著自己把鑰匙扔進去。好一會兒過去了，奇怪，竟沒有回聲。奇怪，恐怖，然后，他明白了。

    “現在該看看我了。”她取下面紗，里面不是一張年輕的臉，是一張丑惡干癟的老臉：黑黑的，邪邪的，可怕的皺紋里沒有一絲光亮。

    “好好看看我。我叫頓亞，今世。你心愛我。你花時間追逐我。現在，你追上了。在你的墳墓里。歡迎。歡迎。”

    她不停地笑著，直到變成粉塵，間或還能看到她的影子。蠟燭一支支熄滅，直至又回到黑暗之中。